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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已深。
博望东南,一处僻园。
楼阁山水,占地颇大,乃是七蛟洞在博望置办的最大一片庄园,城外不远就是潞水,闲时泛舟垂钓,都是美事。
这样一片庄园,盛时自是车水马龙,如今已冷僻无声。
封条醒目地贴在正门上。
深院,后房。
夜已寒,这里却未见丝毫火烛,整个院落像是寒死在深秋,只有假山上冷冽的流水汩汩而下。
这里寂死得像是不应有任何生命,但若极为仔细,却能听到屋中那一缕时隐时现的嘶声,像是垂涎的老狼,又如枯朽的恶鬼。
离屋越近,这声音就越发清晰,渐渐明了了——竟是人的呼吸。
屋中比院中更暗。
只有一两缕可怜的星月之光漏进来,而屋中的男子连它们也避开,倚在轮椅上一动不动,粗劣的呼吸像是将死之人。
他一只袖子空空荡荡,另一只手搭在膝上。
这副面貌,很难叫人认出曾经那大步睥睨的男子。
比起形貌的伤枯,更迥异的是精神的衰悴,几天以来,尚怀通每次回想那一幕都会从心底一直颤抖到全身,“剑”这样曾经仗之骄傲的东西,如今他一碰就被烫得蜷缩起来。
直到前夜,才有所改变。
男子手下搭着一柄剑,仍不敢拔出,他阖着眼,努力地找回那份心境。
忽然,窗前无声一暗,连那点微弱的星月也被挡住了。
尚怀通猛地睁开眼,瞧着出现在屋中的静谧黑篷,破风般的呼吸一时屏住。
“你现在倒更像一位‘幽仙’了。”兜帽下戏谑的声音轻得像风,精准地传入尚怀通耳中,没有丝毫溢泄。
尚怀通抬起仅剩的一只手,做了个残缺的礼节,深深低下头:“多谢.先生教我。”
他的声音也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住,两人唇口开阖,院中偏偏还是只有嘶声的呼吸。
“我何以教你?”来人道,“幽仙之册我亦不曾见过,只是帮你缝补一下心境罢了。”
他又轻轻一叹:“经脉树伤了,还能长好;手臂断了,养意楼专有这样的买卖;唯独心境废了,就彻底没路可走喽。”
尚怀通颤手再拜:“若无先生这几夜的教诲,我已在绝路之中。”
来人不甚在意地点点头,在小院中闪烁了几下,继续在地上勾画着东西,但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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