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恐生养不好,女人么,到底还是要有个家,有个自己的儿子才能算幸福安稳的,否则像大伯母那样,实在是人生一大悲。元春又不同邢夫人,邢夫人娘家式微,能嫁到贾家已算不错了,元春靠着国公府——我的妹妹怎能受这种气?贾珠将心比心,将男人的心理想了个通透,越发觉得这男人真不是东西!又恨自己居然不催长辈早为元春定个良配。
更兼皇帝内禅,今年要加开恩科,本欲一搏前程的,无奈自己只是个秀才,沾不上这回的光,好比拉磨的驴子鼻子前面挂的那根胡萝卜,看着鲜艳、闻着清香、度着也不远,可就是咬不到嘴巴里,不管你怎么使劲转圈儿,它就在你鼻子前面三寸——凭空又添一恨。看样子须得今年秋闱搏它一搏,闯过了,方能试试来年春闱。若是现在已是举人,因着内禅,多了一次恩科就多了一次机会,至少心里会觉得有退步的余地,现在,如果一次不过,只能再等三年。
贾珠郁闷了,郁闷得不轻。看着贾宝玉缩在墙角看着元春的钗子发呆,心里一抽一抽的,那是从小没受过亏的妹妹,连衣服首饰都没能全带进宫去,伺候的人也只带了一个抱琴!何其凄凉!
春闱又在换季之时,贾珠。虽有这一年来宝玉拉着他东奔西跑,身体上有所改进,到底不可能彻底从白面书生变成黑脸张飞,终是着了道儿。染上病又心情不好,一拖二拖,总是好不了。
李纨常劝他宽心,然贾珠道:“这府里千头百绪我帮不上忙,恩科居然错过了。这也罢了,今年搏一秋闱,有幸得中,明年春闱又至。然现已四月,竟还没好。秋闱竟无法准备周全,又要错过,还要再等三年。”反而又怨起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来。
李纨欲言又止,劝他不住还不敢把这话告诉公婆,怕贾政等训斥贾珠,遂给他放下帐子,看贾兰去了。至夏季,天气炎热,贾珠的病越发重了。连番看了几个太医,皆说郁结于心,又道虚火太旺,幸而底子还不算很差,然要放宽心静养才好。养,贾府是养得起病人的,但是静,就不行了,因为贾珠心里不宁静!
贾宝玉到的时候,贾母与王夫人并李纨等皆在贾珠床前愁得抹泪,贾政、贾赦等也到了。贾宝玉见了,脸都青了,有什么大事能让这两位也一起过来?贾赦还说:“城外玉皇阁张真人道法高深……”贾宝玉手在抖,这是在商量后事么?贾政还说:“儿女之数,皆由天命,非人力可强者。他这病出于不意,百般医治不效,想天意该如此,也只好由他们去罢。”贾政这么一说,王夫人哪里忍得住?哭得更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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